对风险管理中人因的理论探讨
　　
                                         胡海滨
　　
　　                       （中央财经大学保险学院，北京 100081）
　　
　　［摘要］在过去的30年中，风险管理中的人因没有受到充分重视，因此很大程度地影响了风险管理的实践效果。人因是风险管理决策和风险认知的决定性因素。在风险管理中，只有充分地认识和重视人因的作用，才能够客观地认知风险，并在面临赢利和损失的时候保持风险管理决策的前后一致性。
　　［关键词］人因；风险管理；风险认知；风险决策；预期理论
　　［中图分类号］ 840.4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1004-3306（2007）06-0061-03
　　Abstract： Over the past three decades, the human factor risk has been ignored by risk managers and therefore the effect of risk management methods is undermined. It is important to fully grasp and give enough attention to the human factor risk in risk management. Only in doing so, can risk managers develop an objective perception of all risk factors and maintain the consistency of risk management policies when facing profits or losses.
　　Key words：human factor; risk management; risk perception; risk decision; prospect theory
　　
　　在过去的30年中，由于全球性的市场自由化以及信息技术的飞速增长，企业面临着越来越多发展的机遇，也承担着越来越大的风险。风险管理作为一门从保险理论发展而来的交叉学科，由于有完善的金融市场理论和复杂的保险数学模型为风险估测，并分别从宏观和微观的层面为其提供规范的体系和指标，在这一阶段也得到了极大的发展。
　　当前在风险管理的实践中，风险统计和随机方法是风险管理人员的主要工具。如今通过对统计与随机模型的运用，对风险进行识别和衡量的技术与方式已经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进步和普及。但是值得深思的是：基于这些风险模型而产生的决策，其正确性并没有比以往有明显的提高。为了解释这个现象，有必要关注风险管理这门学科发展的进程中始终存在的另外一种声音，即由于风险具有可变性以及风险管理实施人员的主观原因，人们并不能纯粹地基于历史数据完全准确地判断未来。
　　风险管理人员在做决策时应该多大程度地依赖于过去的历史数据，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具有现实意义的理论命题。也因为如此，在风险数理模型得到广泛应用的同时，另外一种风险管理思想，即反对纯粹依赖数理模型，提倡以人为主导，更加关注风险管理中人因的风险管理思想也得到了极大发展。在有关风险管理的名著《与天抗争 (Against the God)》中，作者Peter L.Bernstein甚至提到:“当代风险管理中的数学工具包含着非人性化的种子和自我毁灭的工具。”
　　风险决策究竟应该在多大程度上依赖于过去的数据取决于许多客观因素，主要要根据风险本身的性质和特征确定，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答案。但是上述的思路至少说明了一个问题：在进行风险管理时，不仅要根据数学模型搜集充分的历史数据，还要关注风险管理中人的因素，即风险管理中的人因。本文将针对目前理论界和风险管理实践中对人因的普遍忽视，对人因在风险认知以及风险决策等风险管理阶段中的影响进行综合分析，并针对人因在风险管理中的影响，提出风险管理过程中应当注意的事项，以避免由于忽视人因的作用而影响风险管理的效果。
　　一、风险管理中人因的概念
　　风险管理中的人因指可以影响风险状态的人为主观因素，包括可以导致风险事故发生，或在风险事故发生时扩大损失的严重程度的心理风险因素和道德风险因素，即人的疏忽、过失、故意行为等；也包括可以在进行风险管理时影响人们的风险认知和风险决策的主观因素，如人的心理、文化背景、性格和心理偏好等。
　　传统的风险管理理论中，受到更多关注的是物质风险因素。但事实上，在所有已经发生的风险中，人因所导致的风险事故占有很大的比例。据统计，在每100次工业事故中，就有95次是由于人的不安全或不正确行为，3次是由于管
　　［作者简介］胡海滨，国家公派赴德访问学者，德国卡尔斯鲁厄大学保险学博士候选人，现供职于中央财经大学保险学院。
　　理失误导致的。在投机风险中，人因更是导致事故发生的主导性因素。以我国的金融市场为例，我国的金融风险有一部分是转轨时期必须付出的社会经济成本,但更多的部分是由于人们的主观决策失当因素，即人因所造成的。
　　由于人为风险因素（即心理风险因素和道德风险因素）已经被广泛地认识，并在各种传统的风险控制方式，如教育法中被充分地重视，所以本文重点探讨人因在风险管理中的表现方式、作用以及控制。
　　二、人因对风险认知的影响
　　风险管理的流程是风险识别，风险估测，风险评价和风险决策。风险认知 （Risk Perception）是风险评价的主要方面，是人们对风险相关事物讯息注意、诠释与记忆的过程。人们对风险的认知，能够影响人们的风险态度与风险行为，是风险沟通的基础。客观正确的风险认知，可以让决策者正确地评价风险，从而根据不同风险的大小做出妥当的决策。
　　由于人们对风险的认知依赖于主观的感知，是复杂的信息再加工的结果，所以风险认知具有强烈的主观特征。在风险厌恶者看来是风险的事件，对风险喜好者而言也许不存在任何的不确定性。这决定了风险因素中人因的重要性。
　　经验和心理学研究已经证实的、对风险认知起着决定性影响的因素主要包括：认知者的教育背景；对所评估风险的个人经验；社会人文环境（保守，自由化等等）；认知者本身的文化背景与信仰；价值观等等。这些影响因素因个体的不同而有很大的区别，其作用无法得以归纳总结。但在风险认知的过程中，人们也会有如下几项共同的倾向，这些倾向对于风险认知和评价的结果有着重要的影响。
　　（一）主观风险认知对损失程度更加敏感
　　人们在对风险进行评价时，更多地关注风险的损失程度。因而会重视损失概率小，损失程度大的风险；而忽略损失概率大，而每次发生导致的损失程度相对较小的风险。因此，突然发生的、具有轰动效应的风险将被高估，每天发生的风险通常会被低估。
　　例如，世界上每天死于交通事故的有3 000人，由于交通事故伤残的有数十万人。一架波音747飞机坠毁引起的死亡人数大概是300多人，远远小于上述的数字。但是由于交通事故每天发生的的死伤事件并不会像一架波音747坠毁那样引起广泛的关注，因此所导致的结果也往往不同。例如，在飞机起飞和降落时，所有乘客都会按照要求使用安全带，而在乘坐机动车辆时，尽管同样有要求使用安全带的规定，但由于对交通事故风险的低估，人们一般都不会遵守这一规定。
　　（二）决策者是否能够影响风险对风险认知有很强的影响
　　这个倾向的表现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一是人们倾向于低估那些以为自己可以控制的风险，高估那些自己无法管理的风险。例如，尽管驾驶车辆比乘坐飞机要危险数倍，由于在关键时刻人至少还可以自己掌握着方向盘，所以许多人都以为驾驶车辆的风险要小于乘坐飞机。二是新风险由于其产生的原因和控制的方法没有被掌握或普及，所以一般会被高估。例如前两年出现的非典，由于其传染性和危害性没有被大家了解，所以导致了当时社会上泛滥的心理恐慌。而事实证明，非典所引起的后果远远没有人们当时所预想的结果严重。
　　（三）人们是自愿承担风险还是必须承担风险也会影响到风险认知的结果
　　人们对自愿承担的风险会低估或者忽略，而对必需承担的风险会高估。因此人们在多大的程度上可以决定自己承担风险的大小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尽管每个人都知道抽烟的危害，每天还是有成千上万的人自愿承担由尼古丁消费而带来的风险。而同样的这些人也许不能忍受移动通信装置、垃圾处理设施和核设施对他们健康的威胁。与此同时，消费者们害怕日用品中不健康的化学成分，每年却有更多的人由于自己饮食偏好死于不健康食品。
　　（四）当前的风险和对人们生活影响较大的风险往往会被过高地估计
　　由于这些风险令人们的印象更为深刻，所以通常会被人高估。例如，失业者对国内失业人员数目的估测会高于市民们估测的平均值。在金融市场上，这种行为会很快地导致市场价格非理性的偏离。例如Kahneman曾经在他的“神经质的青蛙”理论中描述过，股票持有者总是为市场微不足道的正常波动担心不已，并因此大量地买进卖出，从而导致股票价格像神经质的青蛙一样大幅变动，偏离理性价值。
　　此外，实际经验表明，专家和普通公众在观察同样的事件时，他们对风险认知的结果是不同的。普通公众在估测风险时单纯凭主观判断，而专家则利用数学模式和经验知识。如前面所分析的，普通公众倾向于高估后果严重、发生概率较小的事件。专家们由于借助于经验和模型可以避免高估小概率事件，但倾向于低估后果不严重、概率较高的事件。
　　由于人因对风险认知的这些作用会影响到对风险的正确评价，因此在评价风险时，风险管理人员应当根据风险的具体状况，根据以上的分析对认知的结果进行修正：首先，对于损失幅度较小、损失频率较高的事件，由于此类事件的损失后果总和比损失幅度大而频率小的事件更为严重，在风险管理时应予以特别的注意，并采取适当的措施进行控制；其次，对于人们自身可以影响的风险，应充分重视，谨慎地对风险进行控制，以减少风险对个人以及社会福利的侵害。对于无法影响的风险以及新的风险，应通过对其风险频率和损失程度的了解进行适当的处理，以减少不必要的恐慌；第三，对于当前面临的风险，应参考历史数据，冷静分析，客观判断，以保证对该风险的处理适度、客观和合理。
　　三、人因对风险决策的影响
　　风险决策是指在风险评价的基础上，根据风险的发生频率、损失程度等方面特征，选择具体的风险管理方案的行为。
　　在经济学和规范决策法的假设中，人们在交易、生产和消费决策上总是理性的，有固定、明确的偏好顺序，在信息充分的情况下可以保持十分的谨慎。那么对于特定的风险，理性的人总是做出同样的风险决策，即选择同样的风险管理方式。而真实的人并不符合这些假设。
　　预期理论已经证明了，由于人们心理偏好的可变性，人们在实际行动中很容易被误导，从而做出错误的、自相矛盾的决策。
　　在做出风险决策时，首先要加工并简化所有有关风险方案的信息；其次要根据风险单位的现状评价和判断各种风险方案的后果。在评价方案后果时，方案的每一个后果及其发生的可能性都将被综合分析，以得出每一项选择方案实施的预期效果。这些效果可以根据与现状的区别以盈利和损失的方式被表现出来。如果将现状，即风险单位物质状况没有任何改变的情况假设为0，则可以根据对人们的主观评价以及各种方案客观效果的比较得出各种方案结果所对应的效用函数 （见图1）。
　　
　　图1预期理论的一个虚拟价值函数
　　来源：Kahneman,D/Tversky,A.第279页
　　
　　如图1所示，每一个风险处理方案的期望值都对应函数上的一个点，这些点在纵轴上的值表示其效用，即风险管理人员对这些方案预期效果的主观评价；在横轴上的值表示其客观测量的预期数值。根据经验研究的历史数据，这个效用函数是呈S型的，在盈利时上凸，在亏损时下凹。这表明，0和100之间的主观区别大于1 000和1 100，即随着绝对值的增加，效用的增长幅度下降。该曲线的另外一个特征是：曲线在损失阶段比在盈利阶段更陡。而原点发生的扭转表示：人们在可能盈利的区域是风险躲避型的，在可能损失的区域是风险偏好型的。
　　由于在亏损和收益的情况下人们的风险偏好有着本质的区别，因此，当风险决策方案以盈利和亏损两种不同的方式表述时，会对风险决策人员起到强烈的心理暗示甚至误导作用，使其对同样的风险，在风险处理方案表述方式不同的情况下，做出前后不一的风险决策。这种现象也被叫作陈述效应。下面的一项调查实验是陈述效应中一个著名的例子。
　　该实验中假设的风险事件是一个特殊的疾病，如果对该风险不进行管理，该风险将导致600人死亡。实验中的被调查者被分为两组：
　　第一组有两个方案A和B可供选择：如果实行方案A，将有200人获救；如果实行方案B，那么有1/3的可能性是所有的人都获救，有2/3的可能性是所有的人都死亡。72%的被调查者选择了可以使200人获救的A方案。
　　第二组被调查人员可以选择方案C和D：如果实施方案C，将会有400人死亡；如果实施方案D，有1/3的可能性是没有人死亡，有2/3的可能性是600人都死亡。78%的被调查者选择了方案D。
　　A和C方案，B和D方案很明显是相同的。他们只是被用不同的词汇表述了，在A和B 中用盈利（获救）的方式，在C和D中用损失（死亡）的方式。在第一组中，由于人们在盈利时是风险躲避型的，所以大多数人选择了结果能够完全预期的方案A （方案C），即没有任何风险的方案 （这里的风险以实际情况与预期情况的变动程度来衡量）；而在第二组中，由于人们在亏损时是风险偏好型的，所以大多数人选择了风险大的方案D （方案B）。
　　由于人们心理普遍会受到陈述效应的影响，所以在风险管理的风险决策阶段，应该根据风险的性质以及风险管理的目的，用统一的表达方式，即全部用盈利或者全部用损失来描述每一个风险方案，以避免风险决策由于方案的陈述混乱而前后不一的情况。
　　四、小结
　　综上所述，由于人们的性格、价值观、偏好等方面的原因，即使通过历史数据和风险模型准确衡量了风险发生的损失程度、发生频率以及各种风险处理方案的预期后果，人们对于风险的认知、评价以及决策还是会受到各种心理因素的影响，从而呈现出强烈的主观色彩。
　　因此，在风险管理的理论研究中，应该加强对人因的关注和考察，并将人因，尤其是心理偏好作为一个重要的参数，补充现有的风险模型，以提高风险模型估测的准确性。在实践工作中，风险管理人员在对风险进行评价和选择各种风险方案时，也应当充分考虑到本身的心理定势和偏好，并有意识地加以修正，以保持风险管理过程中所有判断和分析的客观性。
　　［参考文献］
　　［1］陈起宏.当前我国金融风险的归因及控制策略［J］.武汉金融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0,(3).
　　［2］宋明哲.现代风险管理［M］.中国纺织出版社，第108页.
　　［编辑：郝焕婷］保险研究2007年第6期保险监管INSURANCE STUDIESNo.620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