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保人失踪未续费情况下的保险合同效力
　　■王卫国

　　一、案情引自2008年9月18日《成都商报》。
　　2002年2月5日，刘佳明在泰康人寿四川分公司购买了一份险种为“吉祥相伴”的定期保险，保险金额为49万元，保险期限为10年，受益人为他的大女儿思思。双方约定，交费频率为每年一次。但当年9月6日，刘佳明与妻子赵萍外出收账，就此失踪。刘佳明的家人想起了这份人身保险，联系上了当时签订保单的业务人员周某，告知刘佳明失踪的情况。随后，周某也打电话向公司报告了该情况。该过程，也都经过了公证处的公证。但由于刘佳明夫妇失踪案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刑事案件，因此公安机关最终未正式立案。其家人只好依法律程序，向新津法院申请宣告刘佳明、赵萍死亡，终于在2008年2月21日，新津法院依法宣告刘佳明、赵萍死亡。在判决书中，法院确认了刘佳明、赵萍的失踪时间是2002年9月6日。收到判决书后，思思依照合同要求保险公司赔付保险金，却遭到了拒付。保险公司的理由是：刘佳明失踪后这几年，未按期交纳每年179460元的保费。无奈之下，刘佳明的大女儿思思，将保险公司诉至法院。
　　二、争议焦点
　　庭审中，究竟何时才是保险事故的发生时间？成为了双方争论的主要焦点。
　　原告律师表示，在这份保险合同的第13条“失踪处理”条款中，有专门约定：“在本合同有效期内被保险人失踪，经人民法院宣告死亡，本公司依据判决所确定的死亡日期按身故给付保险金。”她表示，刘佳明是在2002年9月6日失踪的，属于合同有效期内。并且，刘佳明的死亡宣告日，有法院判决书为证。
　　对此，保险公司的代理律师则认为，应以2008年2月21日，法院宣告刘佳明死亡的日期认定为事故发生日，而此时保险合同早已经失效了。理由是，在合同的第6、9条分别约定，投保人次年未交纳第二期保费后，有60天的“宽限期”。如果投保人还未交保费，则合同中止；中止后两年内，双方仍未达成有效协议，则保险公司有权终止该合同。投保人失踪、死亡，不能豁免交费义务。
　　三、案例评析
　　本案的实质是，投保人失踪未续费，保险合同的效力如何？
　　1保险合同效力的中止、复效问题
　　《保险法》（此文所引《保险法》均为2009年2月28日修订前的）第57条规定：“投保人于合同成立后，可以向保险人一次支付全部保险费，也可以按照合同约定分期支付保险费。合同约定分期支付保险费的，投保人应当于合同成立时支付首期保险费，并应当按期支付其余各期的保险费。”该条规定了分期交付保费的问题，是人寿保险的常见条款。《保险法》第58条规定：“合同约定分期支付保险费，投保人支付首期保险费后，除合同另有约定外，投保人超过规定的期限六十日未支付当期保险费的，合同效力中止，或者由保险人按照合同约定的条件减少保险金额。” 该条规定的是保险合同的效力中止问题。六十日通常被称为“宽限期”。《保险法》第59条规定：“依照前条规定合同效力中止的，经保险人与投保人协商并达成协议，在投保人补交保险费后，合同效力恢复。但是，自合同效力中止之日起二年内双方未达成协议的，保险人有权解除合同。保险人依照前款规定解除合同，投保人已交足二年以上保险费的，保险人应当按照合同约定退还保险单的现金价值；投保人未交足二年保险费的，保险人应当在扣除手续费后，退还保险费。” 该条规定的是保险合同的复效以及合同解除问题。
　　本案与上述法律规定既有相近的地方，也有不同之处。相近之处是“在合同的第6、9条分别约定，投保人次年未交纳第二期保费后，有60天的“宽限期”。如果投保人还未交保费，则合同中止；中止后两年内，双方仍未达成有效协议，则保险公司有权终止该合同。”这两条规定是按照《保险法》第58、59条的规定起草的，实际上约定了合同的中止、复效以及解除合同的情况；不同之处是刘佳明同为投保人和被保险人，他失踪了，无法交纳保费，而不是主观上不愿交，或者客观上由于经济困难而无法交纳。这也是本案的特殊之处。
　　2刘佳明的家人履行了出险的通知义务
　　刘佳明与妻子失踪后，其家人在第一时间报警，并通知了保险公司的业务员周某，周某又打电话向公司报告了该情况。由此看来，刘佳明的家人对保险公司已经履行了通知义务，不存在任何过错。
　　3保险公司没有及时解除合同
　　《合同法》第95条规定：“法律规定或者当事人约定解除权行使期限，期限届满当事人不行使的，该权利消灭。法律没有规定或者当事人没有约定解除权行使期限，经对方催告后在合理期限内不行使的，该权利消灭。”该条款规定了合同的解除权及其行使的期限。《合同法》第96条规定：“当事人一方依照本法第九十三条第二款、第九十四条的规定主张解除合同的，应当通知对方。合同自通知到达对方时解除。对方有异议的，可以请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构确认解除合同的效力。” 该条款规定了解除合同应履行通知义务，该义务属于法定义务。
　　在本案中，保险公司完全可以依据双方的约定解除合同，但是，从刘佳明失踪之日起一直到法院宣告刘佳明死亡之日止，其间经过了长达五年多的时间，保险公司没有行使合同的解除权。根据《保险法》和《合同法》第95条的相关规定，保险公司已经丧失了解除合同的权利，该合同继续有效，保险公司应当按照合同约定履行自己的义务。
　　4保险事故的发生时间
　　2008年2月21日，法院宣告刘佳明、赵萍死亡。在判决书中，法院确认了刘佳明、赵萍的失踪时间是在2002年9月6日。既然法院认定刘佳明的失踪时间是在2002年9月6日，那么保险事故的发生时间就是2002年9月6日，是在合同有效期内，保险公司应该按照合同约定进行赔付。
　　针对保险公司认为的保险事故的发生时间应以2008年2月21日，法院宣告刘佳明死亡的日期为事故发生日的观点，根据上面的分析，保险公司已经放弃了解除合同的权利，该合同仍然有效，所以，不存在合同失效的问题。
　　即使认定保险公司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按照《合同法》第41条的规定，对格式条款的理解发生争议的，应当按照通常理解予以解释。对格式条款有两种以上解释的，应当作出不利于提供格式条款一方的解释。又根据《保险法》第31条的规定，对于保险合同的条款，保险人与投保人、被保险人或者受益人有争议时，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机关应当作有利于被保险人和受益人的解释。结合本案，法院还是会作出有利于受益人一方的解释。
　　四、结论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贯彻执行《民法通则》若干问题的意见（试行）第36条的规定，被宣告死亡的人，判决宣告之日为其死亡的日期。所以，刘佳明的死亡日期应为法院的判决之日，即2008年2月21日。
　　由于合同约定交费频率为每年一次，也就是说，刘佳明第二次交费时间应该是2003年2月5日，虽然由于其失踪没能继续交费，但直到2008年2月21日才被宣告死亡，这期间又间隔了五年。五年中刘佳明是没有交保费的，这是客观事实，在处理本案时是应该考虑的一个因素。
　　关于保险合同的第13条“失踪处理”条款，即在本合同有效期内被保险人失踪，经人民法院宣告死亡，本公司依据判决所确定的死亡日期按身故给付保险金。该条款也存在不完善之处，死亡按身故给付保险金，那么失踪应该赔还是不赔，如果赔的话应该赔多少，并没有明确的规定。这难免会产生疑义，为日后纠纷的出现埋下了隐患，保险公司应对其进行完善，以防后患。
　　综上所述，根据相关的法律规定及法理，如果让保险公司给付全额保险金49万元，有违公平原则，故可在一定数额内给付。这样做既保护了受益人的利益，也兼顾了保险公司的利益，是符合民法公平原则精神的。
　　（王卫国，河北农业大学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
　　［编辑：郝焕婷］